2020年6月11日


那个在虚拟世界狂奔的年轻人



强家栋(Pete Jiadong Qiang)目前在伦敦大学金匠学院攻读艺术与电脑科学的博士学位。此前,他曾在英国伦敦建筑联盟学院读完硕士,因此他的作品多集中于对绘画空间建筑空间和游戏空间的研究,延伸至对于性别、身体认知到Fandom(粉丝圈)、同人等社群。


几个月前,疫情波及了国内所有需要开幕而不成的美术馆们,但总有机构可以找到一种方式让大家“突破看展的边界”。

▲ X美术馆虚拟空间,以空间的方式链接线上与线下,鼓励并尝试多种实验性的交互于虚拟与物理之中。

有着建筑学背景的艺术家强家栋为X美术馆打造了一个虚拟美术馆。这些由代码组成的“被击碎的墙壁”建造而成的空间,使X美术馆的线上展厅甚至比线下更胜一筹——毕竟在现实世界里,“飘”着看展,实在是天方夜谭。


除了虚拟美术馆,强家栋还有自己的创作的VR艺术作品&游戏《HyperBody超体》。

这款游戏和广义上的游戏有点不一样。

▲ Hyperbation: Pachinko,全景海報,松戶,日本,2018

游戏的世界是美好的,像礼物,告诉成年人勿忘童心;但《HyperBody超体》却是游离在游戏之外的。这件表面为游戏,实则通过视觉过剩和欲望的多重世界展开突击,虽然天马行空,却也同时充满着扎实的烟火气,颇有艺术领域的“离群之恶象”。


它是一种沉浸式游戏,倒是很像惊悚片。过于超前的空间和诡异的氛围,让不明就里观众还以为马上会有事情发生......但它并没有必须要闯的关,也没有等级计数,你可以在这个空间里闲逛,直到想跳出这里,再从通关口进入下一个空间,或许下一个出口就是离奇的敦煌莫高窟或阴雨连绵的云端霓虹蹦迪。

▲ 《HyperBody超体》Pinkray 游戏内玩家所能看到的景象

其中有这样一个场景:一群稀奇古怪的人包围在玩家周围,雨水打在一段段语句上“wanna learn English? Let me teach you(想学英语吗?我来教你)”。

▲ 在重庆展出的《Hyperbody超体》,抢不到VR头盔的玩家只能用手机先稍作体验。

▲《Hyperbody超体》Virtual Level 1 : Rubic’s Cube Mansion - Welcome to HyperBody, 截图, 重庆, 2019

这就是《Hyperbody超体》的体验:在离奇的异世界里寻找着通关的影子,而在无尽的通关中,体验那些疲惫的边缘人群的日常异想世界。

▲ Hyperbation: AA Zoo School Gameplay Trailer,視頻,倫敦,2018

▲ 强家栋自己在《Hyperbody超体》里的形象

身处在作品里的你我或许不由得认为,强家栋多少都有将自己的影子刻画在此。作为疲惫的边缘人本人,强家栋这位公开穿着JK制服的大个儿男孩子说道:“创作《HyperBody超体》的初心,是把梦里想的,以最残酷的现实研究呈现出来。”

或许现实的困惑可以在梦境中找到答案。

▲ 《Hyperbody超体》Virtual Level3: 465洞-菩萨001,截图,重庆,2019年

梦境不仅是《HyperBody超体》的重要组成部分,它还挑战了人们对物质世界的约束和限制,延伸了其他社会性的实践,比如虚拟空间对蹦迪文化或许会有启发?

▲ 《Hyperbody(超体)》中的《超性别》体验

这不,它或出现在北京,成为抛弃性别意识的大型虚拟空间趴体《超性别》;

▲《Hyperbody(超体)》 Physical Level 4(红色)《超膳食体》:用物理和虚拟重庆火锅食物投喂,重庆,2019©Burning Bear

或者是在重庆,请好辣之士吃一顿《超膳食体》;


▲ 强家栋为《超宗教》以465密教石窟里的天王为灵感创作的角色形象

亦或是在西北,用三维扫描整个敦煌,使之成为他《超宗教》的一部分。

▲ 《HyperBody超体》里即将出现的玩家形象之一

但无论于此种种内容有多繁杂,强家栋的基本论点却相对易懂,即是“身体本就是与外界接触的媒介”。

在过去的十年,强家栋主要蛰居于英国,求学年间的他无外乎是个循规蹈矩的建筑系学生。但在这被称为全球最“激进”的建筑联盟学院里,他开始对自我进行灵魂的拷问:“自己想要创造的是真正意义上的只能在物理世界建造的建筑空间,还是梦一样的图像空间。”

▲ 强家栋早期作品,Health Aficionado Experimentation (HAEXP), 伦敦, 2016


这种将“建筑”推向新的、形而上的又充满争议的领域势必会带来设备迭代或审查制度。但年轻艺术家向来具有煽动精神的天赋,对于强家栋,他可能是那种为数不多的人之一:他生活在未知的心灵世界,而不是有形的现实世界。他是那种难得的新时代艺术家,至少他在创作的形式上,不拘泥于一尺画布。



IDEAT:有人批评过你的作品吗?

Pete:其实这几年做研究实践的,能和相关的人产生有意义的对话就不错了,更别提批判性了。但是在不同的创作方面帮了我许多。

IDEAT:来跟我们讲点你的故事吧,作为90后,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迷上画画,接触艺术的时候周围的环境是怎样的?

Pete:我小时候也学画画,我从素描开始,还是非常传统的思维,就是画得像。从水彩水粉开始,我对颜色、阴影和薄厚的思考就很快偏离了老师教授的现实主义。之后也就不再学画画了,因为家人觉得做艺术生并不是一件好事。我小时候又被父母嘲讽,因为速写画出来的爸爸,根本不像他。

▲ 《HyperBody超体》中Pinkray部分场景

小学的时候,语文课本上有一篇很短的文章写一个女孩子在画画课上借不到同桌的绿色画笔,毅然决然的将一颗树涂上了自己唯一拥有的笔的颜色,蓝色。初中的美术课上,大家会因为将一个画派叫“野兽派”而大笑。我当时就觉得好帅呀,会记住马蒂斯一辈子。在小学之后再没有进行任何的正规的美术训练。而一直沉溺于打各种主流的电脑主机端的游戏。反恐精英,魔兽争霸,魔兽世界,刀塔......到头来看,也确实是一个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学生的生活了。没有什么波澜起伏。

▲ 在VR里绘制《HyperBody超体》的场景

直到现在我什么都画些,拿手画、拿电脑画、拿VR画......反正都是在画画吧,三维二维什么的,纸片人,我也在尝试呢!

IDEAT:在全球最好的建筑学院之一读到了硕士才跨学科?这个过程困难吗?

Pete:在去英国读建筑时,才开始对自我进行灵魂的拷问,自己想要创造的是真正意义上的只能在物理世界建造的建筑空间,还是只是梦一样的图像的空间。

▲ 在伦敦家中网上冲浪的强家栋

从2014年起到建筑联盟学院继续读建筑的同时,我已经对建筑本身在物理世界存在的意义失去希望了。我发现自己看过的90年代甚至80年代的动漫里的场景,都能让我更加充满激情。我重新反省属于自己的普通的经验和生活语境。关于游戏、动漫、小说还有同人作品和社区。尽管我受到的都是英国大学的教育,我还是希望能尽量在一个抹去所谓学术专业的背景的前提下,像小时候玩游戏的最纯真最元气的时候一样,去创造一个虚拟的空间。无论是绘画、动画、虚拟现实的游戏也好,都可以。

▲ 《HyperBody超体》,诡异的角色行走在场景里。

IDEAT:所以《HyperBody超体》里的一些奇怪的形象和文字,跟你的生活有关吗?

Pete:文字、角色和声音都是在不同的城市做研究时记录下来的。大到敦煌 、重庆、北京、耶路撒冷呀,小到住的Airbnb的小区的名字,还有出租车司机的对讲机。我的灵感大多都是在肮脏的小网吧里,还有小时候看的各种香港三级片和Cult片。

▲ 《Hyperbation: Pachinko》场景

▲ Hyperbation: CAVE - The Frieza,三维模型,倫敦,2018

IDEAT:新媒体种类那么多,为什么非要选择VR?

Pete:我觉得他们没什么区别。VR在目前是一个很好的一个传送门,帮助我在物理和虚拟空间中形成“内动”(Intra-action)。都是绘画空间-建筑空间的不同层面的实验而已。具体运用VR,在PHD的研究里,是想创建一个“空间化的自我人物志档案”(Archive of Spatial Auto-ethnography)。另外,VR也是探讨一个多层粉都(multi-fandom)的一个必要的过程,尤其是在游戏引擎里,像我提到的Modding,Crossover(联动)还有 Shipping (组CP)。最终,在视听和感受的基础上,才有可能重新定义混沌和极繁(Queer Maximalism)。

▲ 1982版《电子世界争霸战》

像电影《电子世界争霸战&创:战绩(Tron)》一样,我也想从虚拟世界带出来一个全新的生命体,一个身体。你如果有看过《感官游戏(eXistenZ)》,那种环境和穿插虚拟物理的方式,是我觉得更自然的,而不是黑客帝国。

▲ 玩家们在《HyperBody超体》里能看到的景象

IDEAT:《HyperBody超体》陆陆续续也做了快两年了吧,还打算继续丰富游戏内容或者尝试其他的技术嘛?

Pete:嗯嗯,当然!我想要去自己写同人小说、去画漫画,我得尝试用GAN帮我一起画画、做 FASHION还有和做声音的朋友合作。然后,UNREAL ENGINE 5明年就要来了,我要换一换,试试在 photo realism的游戏引擎下创造新的生命,嘻嘻嘻!

*Gan:生成对抗网络(英语:Generative Adversarial Network,简称G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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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划:Tyra

撰文:xutong hu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