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5月20日
All Black的山本耀司，其实是10级鸡汤熬制选手
最近,日本NHK拍摄的纪录片
《穿越时空的黑色》发布
记录了 YOHJI YAMAMOTO2019年
巴黎时装周之前历时半年的幕后故事
这个总是一身黑衣、桀骜不驯的大师
发表过无数惊世骇俗的言论
也经历了不少互联网成功学式的误读
他说希望人们都够忘记他，在他死后
但我们希望以另一个方式记住
这个充满传奇色彩人物的另类人生
山本耀司曾经说：“我只是一个裁缝。”
这句话就像女明星嘴里的“我从不减肥”一样，请千万不要相信。“裁缝”不仅是对他设计一生的谦辞，同时也囊括不了他的天才与先锋。
毕竟，在山本耀司77年的漫长人生里，他尝试过的事情实在太多，当你看到其中某一些部分时甚至还会惊叹：
原来那个看上去严肃异常的黑衣大叔，还有过这样的时候…….
01
一个天马行空的甲方
YOHJI YAMAMOTO 2019年巴黎时装周筹备阶段中，这一次2019走秀款山本耀司的部分灵感来自于一本书《背守》，近代之前日本社会医疗手段还不发达，据说每三个小孩中就会有一个在5岁前夭折。而因为生育而送命的母亲也不计其数，Yohji不禁感叹：“生育孩子，真是生死一线的事情啊”
“背守”指的就是当时的日本母亲们，在孩子服装背面刺绣，以达到为孩子驱邪、期盼孩子安稳成长目的的一种护身符。
▲ 《背守》
看到这里你是否若有所思，同时也有些……不明所以。
当镜头转到女助手在独自一人消化Yohji的话的镜头时，那种茫然与不解让观看的人产生了莫大的共情：嗯？这不就是乙方的日常？
Yohji在讲述《背守》这本书时就像甲方下Brief，其抽象程度不亚于“五彩斑斓的黑”，还好工作室里的设计师对这样的情况已经习以为常，经过消化、演变成设计成品、以及山本耀司本人的把关，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依旧延续了一贯的黑色优雅美学。
▲ Yohji Yamamoto 2019春夏系列
加入从近年就不断添增的大胆图案与印花元素，标志性的宽松剪裁、异面料拼接与解构式的亮眼设计，更增加粉色、红色、土色与蓝色等丰富色彩，大面积的花卉、人像印花或是文字等细节，共同呈现了一场“五彩斑斓的黑色”盛宴。
02
副业音乐家
还有比自己更了解自己想要表达的内容的人吗？可能是出于这样的想法，Yohji拿起吉他，开始为自己的秀场做音乐，2019年巴黎时装周上的正是由他自己完成。
事实上，Yohji在20年前就开始了音乐上的创作。与我们想象的“时装与音乐，艺术之间的一脉相承”不同，Yohji做音乐的初衷其实只是——设计师的压力太大了！
Yohji的启蒙人其实是猫王Elvis，小小的横滨少年时常跑去同学家蹭猫王的专辑听，不过后来受到日本音乐家的影响，他的歌曲中大多采用吟唱的方式。
▲ "猫王" - Elvis Presley
在50多岁时，Yohji开始自己作词作曲。高产如他，90年代就发布了三张个人音乐专辑，分别为1991年的《さあ、行かなきゃ（好，我要出发）》、1997年的《Your Pain Shall Be Your Music》、1998的《Dog of Terror-地下生活》。
▲ The Show Vol. 6 山本耀司(1996)
▲ HEM Handful Empty Mood 山本耀司（1997）
▲ 《地下生活 Dog of Terror》专辑 山本耀司(1998)
这些音乐的唱腔毫无技法可言，但Yohji低哑的嗓音自带了故事感，再加上诚恳的歌词与演奏方式，最后听起来竟然显得异常动人。
03
一个糟糕的冲浪爱好者
总是把自己包裹在一身黑色时装里，你应该也很少见到Yohji“赤条条”的样子吧。
大约15年前，日本导演增田拓二(Takuji Masuda)在日本做一个项目时遇上了Yohji，Tak最大的乐趣就是将别人带入到自己喜欢的运动中。
于是他把山本带到了Kamakura附近，一个东京郊外很适合冲浪初学者的地方。一把将这位没穿多少衣服的设计师推进了膝盖那么高的海浪中，“就好像是我把这位设计师给剥光了。”Tak笑着说。
▲ 颤颤巍巍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了
后来，Tak向山本询问Yohji对这次冲浪初体验的感受。山本是这样说的:“我真的认为你必须坚持你对自己所做事情的态度。我这么说，是因为对于非冲浪者来说，进入那种文化有一种很高的门槛。我原本有一种先入为主的观念，以为冲浪者就像朋克、摇滚的爱好者一样，一心只想耍酷或耍坏，而这一切的意义就像玩小把戏一样。
但是，你最终会感受到，不，不是那样的。
那天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我发现你们这些人非常专注地在海里玩，玩得很开心。这就像看到男人以一种很好的方式表现出孩子的幼稚一面一样。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真的可以投入进去。”
04
和川久保玲的八年柏拉图恋爱
向来寡言寡语的川久保玲即使是面对采访也惜字如金，惟有很少数人能走进她的世界，其中一位就是Yohji。
▲ 山本耀司与川久保玲
1981 年 4 月，川久保玲与山本耀司正式出发巴黎。两位设计师年轻即相识，对于设计的理念也是不谋而合——模糊女性特征的风格，试图打破社会规范与约束，反对西方女装为取悦男性而存在，认为服装可以是一种女性自尊体现与自我的表现。
▲ COMME DES GARCONS标语
没有人知道他们俩是什么时候开始恋爱的，低调的两人几乎从未公开过这段8年的恋情（这可能就是职场恋爱的弊端吧），但他们之间的默契却是所有人的共识。
▲ 川久保玲
1991 年时候，距离他们处女秀 10 年的时刻，她跟山本耀司再次合体联合发布了一个男装系列，发布会主题为“战争”（War），当时正值海湾战争期间，所以系列有着浓厚的反战气息。
▲ “6.1 THE MEN”系列
因为在 6 月 1 日举办，所以这个系列又名「61 The Men」。当时他们请来了日本的音乐家及演员联合打造，这一系列甚至被评论家称为山本耀司与川久保玲男装的巅峰之作
但也许是天才与天才之间的孤高，他们俩的感情在8年后还是画上了句号。后来在和Rick Owens的对谈中，Yohji第一次公布了自己和玲分手的原因。
那时候Yohji与玲已相恋8年并同居，更一起成立成衣公司，有次他问玲「我们为何不去巴黎闯闯？」而女方拒绝「我的公司已经够忙了，没有余力再去巴黎开店，这亦是不可能。」于是他只有向她说「那我自己先去了，抱歉了。」
于是他在巴黎的希恩街（Rue de Cygne）开了一间小店，然而在开幕的一天却有人告诉他「玲正在巴黎一间饭店举行时装秀」而Yohji却并不知情。
「那是第一次，我开始思考我们应该分开比较好。（分开后）我没怎么哭，因为我了解，我能了解她的感受。」
▲ 川久保玲与山本耀司
不过，据小道消息称，Yohji在一次和友人喝醉后，曾经哭着说：玲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不是所有的恋爱都会走向Happy Ending，看起来，即使是大师也避不开失恋这门人生必修课吧。
05
十级鸡汤熬制选手
“没有被山本耀司语录打过鸡血的设计师不算好的设计师。”
——山本耀司·这话我没说过
从1981年在巴黎拔锚起航，Yohji在访谈、纪录片、采访中留下了无数金句。不论是设计师还是非设计师，都或多或少收到过他的鼓舞。相比起那些无实际内涵的网络鸡汤，这位大师用人生境遇说出来的话显得可信多了。
当然，即使是大师说的话也不一定全对，年轻人不必全信，我们仍然可以带着批判性的目光去接受Yohji的思想。
关于自我——
“自己”这个东西是看不见的，撞上一些别的什么,反弹回来，才会了解“自己”。 所以，跟很强的东西、可怕的东西、水准很高的东西相碰撞，然后才知道“自己”是什么，这才是自我。
关于对设计女装的看法——
“我喜欢为男人设计，为女人设计感受到痛苦。”这意味着你更愿意设计男装吗？“不，我情愿设计女装。”
关于女性美——
“一个女人的性感之处并不在于脸、皮肤还是曲线，而是想法和身体的混合。这具有个体性和偶发性；时有时无。当你在镜子中看着自己的时候，有时候你会觉得自己的脸很性感，剩下几天你会觉得自己很丑陋。它取决于你来自内心的力量。”
关于说给年轻人的话——
并且，言辞犀利的他，嘲讽起自己也毫不留情——谈到自己非常满意的系列，「我对我做婚纱那场秀（1999 春夏）印象很深，那在媒体上大获成功，我还因此被邀请到纽约作为年度设计师，但在商业面，非常失败，我的意思是，谁会买那些婚纱礼服啊？」
▲ Yohji Yamamoto 1999春夏系列
06
创业失败的企业家
2009年，山本耀司的公司宣告破产。
财务经理的失误使得山本耀司的品牌在2009年负上了6500万美元的债务。他愤怒异常，挫折感如影随形。在破产宣言中，Yohji说：“某种程度上，我就跟《皇帝的新衣》里那个裸体的皇帝一样—但为了让日本时尚文化不输给世界，持续现在的工作是我的宿命。我将继续为服装设计事业鞠躬尽瘁。”
因为破产，2009年也成为了Yohji首次缺席6月巴黎男装周的一年。
当年66岁的他一朝跌至谷底，有的人可能会一蹶不振，但这不是山本耀司。
「我还记得我妈告诉我，“Yohji，我们的人生是从零开始，甚至可能从负开始，所以我们能重新回到零，没关系。”这可能是她对我说过最好的话了，我不再在意公司的失误或出错的时刻，这番话帮助我很多，直到现在也是，每次我做错什么时，都是这些话支持著我继续向前走。」
▲ 山本耀司与家人
2009年到2010年，Yohji开始重组公司，只不过面临的条件却极为苛刻：他只有将事业让渡给Integral公司，才能够获得对方的长期支持。日本私人资本公司Integral Corp负责了重组工作。到了2010年11月，公司成功摆脱了债务并避免了破产的危机。
YOHJI YAMAMOTO又重新回到了我们的视线。
▲ Yohji Yamamoto 2020春夏
07
永远的战士
山本耀司，如果真要说一生只做一件事，那就是——反抗。
▲ 山本耀司与女儿Limi Yamamoto
反抗完美无缺的形式、反抗传统的价值观、反抗侵蚀一切的现代互联网、甚至反抗被当作一股潮流......
在山本耀司妈妈的口述里，在Yohji还是个小孩的时候，刚刚经历战争的日本各个方面受到重创，贫穷的家里几乎没什么玩具，山本耀司就成天去到街上——打架。像一个小小的战士，但从不哭着回家。
▲ Yohji 童年时期（右）
这种战士的信念感支撑着他去打破西方审美对于东方的压制性统治——当时西方设计师运用的是从上至下的立体裁剪，而山本耀司先生则从两维的直线出发，在和服基础上的，融入东方着装文化的美感，与西方用紧身衣裙凸显女性身材曲线的主流文化背道而驰，
1981年巴黎的那场秀，让整个西方都为之哗然；
▲ Yohji Yamamoto 1981年系列
打破对于不同肤色的无聊成见——“我不想受任何色彩的影响。”山本说“对我来说，人们是单调且无趣的。不管他们是白皮肤、黑皮肤还是黄皮肤，都是单调乏味的。
作为一个日本人，我经历了战争，战后时期，一切都是黑暗的、充满了死亡的气息。然后文化被重新挖掘，所有的颜色被混合在一起。但那个时候已经不再美好了，在我看来它是肮脏的。我想让它们重新变得清晰明了。因为我经历了战争和战后的时代，我想回到原点。”
▲ Yohji Yamamoto 2002春夏男装系列
“如果不够相信的话，那么是做不好的。”山本耀司这么说道。
▲ A 杂志 N°2 -YOHJI YAMAMOTO（2005）
今年他已经77岁，头发花白，在公众视线中依然矍铄，最近一次的访谈中，Yohji被问到每天都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件事，他是这么回答的：
“每天早上当我醒来望着镜子，我都能在那里看到一个年迈的老人，他看上非常疲惫。然后我告诉自己，必须要继续战斗。这样的事情每天都会发生。”
山本耀司已经老了，但他是个战士，并且永远都是。
很多人可能曾经被他桀骜不驯的女性言论所劝退过
脑子里想着：不过又是一个自大的老头嘛
但事实上，他所设计的宽松女装
像是献给女性的一封织物情书
解放被固化审美所紧紧捆绑的身体
这也是出于对劳动女性母亲的敬与爱
驱动着他去完成这些设计
而对于今天520这个节日而言
或许这就是来自山本耀司最好的礼物
✍
策划：Tyra
撰文：大野
编辑：Cherry